糖化钾

我是个烂人。这座城市里只剩下烂人。

烂人不是一类人，而是一种人。我们选择对抗黑色的魔鬼时，并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。但无法忍受。它们教化城中的居民用微笑埋葬痛苦，用温和掩饰暴躁。城市的文明曾因此一度繁荣；直到某个冬天，衰败的气息开始蔓延。

城市的中央有一座黑色的教堂。工作日伊始，人们都要来此向魔鬼述说自己的快乐，而不允许展现悲伤。

那是十二月的一个平凡冬日，雪下得很大，也许很小。午饭时，挚友说，有人从教堂的塔尖上跳下去了。有了先例，便会有第二回、第三回、和第无数回。很久以后再看到新闻时，我笑嘲，塔尖似乎成了著名风景区。挚友若有所思。然后他问了我一个问题。

不能笑，不能哭，你会怎么选择？

我们没得选。

有的。

彼时我还不知道生命对我的意义。如果不是他在某个烈日走上了高陡的塔尖，一跃而下。

这是城市里自戕的第24601个反抗者。我不能理解而走向暴怒。除了死亡，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案。

比如把教堂砸个稀巴烂。比如杀死魔鬼。比如当一个有血有肉的人。

魔鬼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。我们烧毁教堂杀死了它们，它们烧毁我们的灵魂施下诅咒。从此我们再不能表达快乐。但凡有一点这样的念头，我们仅剩的躯壳便会随之烧出一点灰烬，逐渐变得破烂。

这座城市里剩下的烂人已经不多了。

我是唯一一个。